来往劳累,于伤势不宜。你就照你师父的话办。顺便把这二百两银子也带了去。” 张文远再无话可说了,提着银子来到乌龙院,敲开门来,见是阎婆,心内一喜,随即把银子交过去,细说缘由。 说到一半,不防阎婆惜已在里面发觉,一面撞了出来,看见张文远就骂:“两个月也不来一趟,你眼里还有尊长?有志气的,便永世休踏进这乌龙院一步!如何又老着脸上门?上了门却又是这等鬼鬼祟祟,叫我哪只眼看得上你?” “好端端的,怎的如此?”阎婆怕他脸皮薄,面子上下不来,急忙喝住她女儿,“小三郎又不曾得罪了你!” “他敢?” “原不敢得罪师娘。”张文远苦着脸说,“只为师父遣我来取铺盖……” “咦!”阎婆惜打断他的话问,“这是为何?” “你还不知道,押司受了伤!” 阎婆关上了大门:“来,这里不是说话之处!” 于是到了厅里,张文远便把宋江如何举石担闪了腰,要住在衙门里的话,又说了一遍。 “这不是新鲜话?有病不回家来养,孤零零住在外头,有这个道理吗?” 道理是有的,只是张文远难以出口,便这样答道:“只怕师父自有打算,我就不明白了。” “打算?”阎婆惜想了想,双眉一竖,冷笑着说,“哼,你不明白,我倒明白!” 张文远知道不会有什么中听的话,便不搭腔。阎婆也知道女儿动了疑心,当宋江在外面别营金屋,这在眼前是绝不会有的事,所以也笑笑不响。 这一下弄得阎婆惜接不下话,有些发僵,少不得又迁怒到张文远身上:“你只有师父,没有师娘。死没良心的!竟不如那条狗,待它好,它还知道摇摇尾巴,撒个欢。你呢?你说!” 张文远有无数的话说,只是不敢说,回头看一看“外婆”,已走得不知去向,心里越发七上八下,进退两难。 越是那委委屈屈、不知何以为计的可怜相,越惹得阎婆惜心里火辣辣地舍不下、放不开。因爱生怜,却因怜益爱,幽幽地叹了口气,欲言又止。 这一口气,叹得张文远回肠荡气,忍不住问:“师娘,你是怎的?” “休问我这话!只问你是怎的?” 说了这一句,阎婆惜掉头走了。步履之间,也还从容,不似生了气的样子,这就使得张文远有些莫名其妙了。 等了一会儿,不见动静,他忍不住提高声音喊道:“外婆,外婆!” 外婆不曾应声,师娘倒又掀开门帘,走出门外问道:“要什么?” 张文远有些生气,大声答道:“要师父的铺盖!” 阎婆惜笑了:“气鼓鼓的,不知受了多大委屈?没有你师父的铺盖给你,你待如何?” 张文远知道她是有意这等说,于是一笑不答。 阎婆惜倒又转身入内。息了不多一刻,母女双双走了出来,捧着宋江的铺盖行李、应用什物,一一交代。捆扎停当,张文远便待告辞了。 “把虎儿带了去。”阎婆惜说,“也有个人服侍。” “不错,不错!”张文远大为赞赏,“师娘的心思细!” 阎婆惜却不愿居功,指着阎婆说:“是娘的主意。” “不拘是谁的主意,只是虎儿去了,师娘这里少个人用,却又如何?” “哟,此刻才记得师娘。”阎婆惜笑道,“只是不要你讨这个好。没人用就没人用,也还难不倒我。” “这总不好。明天我寻个使女来。” “不必,不必!”阎婆惜摇着手说,“押司又不在家,将就些吧!” “也好,慢慢再说。好在要个人也方便,外婆只关照一声,立时就有。” 话说到这里,便是个结束。把在后院拔草的虎儿唤了出来,到街口去雇好了车,搬上行李,张文远告辞出门。 阎婆和她女儿送了出来。张文远忽有不忍骤去之意,转身过来,四处打量了一番——借此拖延时刻,但不得不有一句话说,想一想道:“师娘可有话带与师父?” “没有!”阎婆惜冲口说了这一句,忽觉不妥,旋即又加一句话,“只与你师父说,还是回来住的好!” “是啊!”阎婆接口,“在自己家里,到底有人照应,伤也好得快些。” “是!我知道了。”张文远说,“外婆,你请进吧!我也要走了。” 说是这样说,一步一顿,又装作不经意地转个身,为的好再看阎婆惜一眼。 那婆娘自然也舍不得张文远,看着张文远要跨上车子,慌慌地叫了声:“小三郎!” 张文远立刻把伸上车子的那只脚又缩了回来,问道:“怎的?师娘。” “今天几时?” “是——”张文远把日子都记不起了。 “不是五月初一吗?”阎婆在旁接口,“今日你师父起得早,说是朔望衙参。” “是,是!朔望衙参。”张文远有些窘,敲着头自责,“看我这记性。” “转眼过节了!”阎婆惜说道,“家里多少有些事,偏偏你师父又这等!”说着,又叹了口气。 “不碍,不碍!有事我来办!” 听得这话,阎婆惜喜在心里,却又故意蹙着眉说:“怎敢劳动你?” “师娘这话又差了。” “如何又差了?” “‘有事弟子服其劳’……” “休与我掉书袋。”她打断他的话说,“你只说几时来。”m.024lqT.Com